缙云丨程淼:她是“龙”
2023-07-28 02:12:29 来源:上游新闻

她是“龙”

文/程淼


(相关资料图)

我认识小龙快二十五年了。

看到这个数字不觉让人错愕感慨,原来自己的生命河流早已无声源远流长,原来那些看似琐碎的日子早已悄悄积沙成塔。她啊,五味杂陈,就像一块难嚼的牛皮糖,粘连在我缓缓转动的岁月齿轮上。

我们的友谊从学前班就开始了。在那个鲜嫩的年纪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江湖义气,玩泥沙、吊单杠和野追这“狂野三件套”,让我们的友谊迅速升温。因为两人的性格都比较像男孩子,时常勾肩搭背、谈笑风生,活脱脱一对“亲兄弟”。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龙姓朋友,这个充满帝王气息的姓氏,一直让我羡慕到了三年级,甚至经常幻想如果我也姓龙,会取个什么霸气狂炫的名字。都说龙是天之骄子的象征,可我怎么看她也只是在厨房里给天之骄子切菜的天之墩子。

她皮肤黝黑,略带痞气,鼻翼旁边一颗不大的黑痣,说话风风火火,笑起来露出一口好牙,我这个隐忍的牙擦苏时常为此自惭形秽,打小根深蒂固的“偶像包袱”也让我每到这时候都只能抿嘴一笑、附庸风雅,也让不少人错误地把我归为文静派。当年《水浒传》风靡全国,她总让我想起梁山好汉李逵,有种自在如风、豪放不羁的气魄,可毕竟也是女孩,那还是比李逵要内敛秀气得多。她喜欢动漫,擅长绘画,纤细的手指总能神奇的将各种事物人物跃然纸上,那样的水平在小学里算得上是鹤立鸡群,而作为“灵魂画手”的我只能默默混杂在鸡群里仰望她。

课外活动时,我们总是喜欢满操场奔跑,看见老师甜甜地问好,躲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玩耍,贴在门框上看高年级的同学上课,在小卖部前一起叼着小冰、捏着干脆面,巴巴的望着别人手中的四驱车。我去过她家两次,她家又大又明亮,还有很多好吃的、好玩的,方方正正的地砖光滑素净,欧式宫廷吊灯明晃晃得气势恢宏,精致的隔断架和橱柜上,悉心摆放着各种装饰品和洋酒,家里还有一套高级的音响设备,哗啦啦的碟片琳琅满目。她妈妈也总是非常热情,和小龙有着同样的笑容,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一展歌喉,她最拿手的歌曲就是周冰倩的《真的好想你》,在我幼小的心灵里,留下了一抹浓郁的纯爱战士色彩。

印象中那段悠长的时光我们只闹过两次矛盾,一次是因琐事发生了争吵,她激动地朝我吼叫,唾沫星子飞到了我头发上,我顺理成章地加之向我吐口水的罪名,还梨花带雨地告到了家长那里,我们因此冷战了好几天,最后还是她来乖乖言和,我也感到不安,为自己的借题发挥连声道歉。还有一次是我们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望城山坡玩耍,她神气十足地穿着崭新的蓝网鞋,心情甚好,而我的嘴大概是刚喝过敌敌畏,当众调侃道“哈哈哈真是太土了,你这是要进城打工吗?",她铁青着脸气鼓鼓的扭头就走,现在想来忍俊不禁,那次我们又是好几天不搭话。可其他时候俩人真是好得形影不离,一起读书、一起玩耍、一起笑、一起闹,她也总是很义气耿直,让人感到安心,直到五年级我转校,在一场热烈的抱头痛哭后彼此逐渐减少了联系。

后来我们去到了不同的中学,结识了不同的新朋友,看到了不同的风景,也经历了不同的事,我们只能在对方的描绘中来想象和感受彼此的生活。我们的足迹遍布桂山公园,我们的笑声回荡在渝西广场;我听她死缠烂打心仪同学的可笑辛酸经历,我述说我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的迷茫失措;她会潜进我的学校和我一起欣赏运动会上狰狞的面孔,我的日记本里也珍藏着我们洗剪吹时期悚人合照。见面和相处的机会少了许多,友谊被我们随性地搁置在那里,而悄无声息地幸免于时间之难。

一直到高中的时候,我隐隐约约听说她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,但她很少提及这些,说起来时也总是耸耸肩,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,尽管她的眼神总是闪烁其词,充满不安,倔强和骄傲让她一声不吭,我想安慰她几句却如鲠在喉,想拍拍她肩头却呆若木鸡,那时候我觉得,沉默的陪伴就是最好的方式。她不算读书的料,我勉强算边角料,我们双双落榜复读一年后,我如愿留在了重庆,她却意外地去到了邯郸,一座除了“邯郸学步”其他的我一无所知的北方城市。由于分数不高,她只能被迫调剂到历史专业,她摇头笑着说历史也挺好的,感受一下文化底蕴。

转眼间我们大学毕业了,她回到了重庆,家乡却没有温暖怀抱风尘仆仆的她,生活大概就是这样铁面无情,吝惜于任何形式的馈赠。考研失利,工作碰壁,不对口的专业和瞬息万变的政策让她心力交瘁,由于历史专业太过冷门,很多岗位她没有报考资格,她尝试做历史老师,可是名额廖寥若星晨,偏远地区的招聘也让她望洋兴叹。

头发长了又短,短了又长,她踟蹰着、迷茫着,无声地吞咽着所有的艰难和焦虑,而那黝黑面容上的熟悉笑容从未离她而去。她去到电子厂生产流水线,每天站着工作十几个小时,像卡上电池的机器不停运行,周而复始,枯燥量大的工作常常让她头晕目眩,密闭闷热的环境让她苦不堪言,还得笑脸相迎老员工额外扔给她的任务。后来她又找到一份街道办事处的工作,依然繁忙得像个飞转的陀螺:处理社区问题,调节居民纠纷,组织五花八门的活动,接收村民庞杂密集的抱怨,该做的、不该做的、分内的、分外的事情,她都做:帮村民挑粮食,在毒辣的太阳下寸步难行;帮忙解决纷争,被不讲道理的莽夫责骂;在公路上飞奔捉捕出逃的小动物,自己也像匹脱缰的野马。她总是像讲脱口秀似地描述着所有的经历,光怪陆离,精彩连连,听得我又揪心又生气又好笑。有次她大老远地来到铜梁找我,我感到诧异,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,在网上看到今年铜梁有个中学历史老师的招聘,结果跑来一咨询,那条新闻竟是去年的。说着她又大笑不停,自嘲已不知“今夕是何年”,然后塞给我一包家里带来的土特产,坐上大巴回永川了。

这么多年来,在我眼里,她好像总能发出无尽的光和热,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畅快大笑,总能把那些苦闷的人和事,巧妙地揉捏成一颗酸甜可口的话梅糖。她常常警告我不要总是丧着个脸,不要总是抱怨,“境由心造”嘛,下一站,总有希望“峰回路转”。

四年前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,我接到了她的电话:她去到永川兴龙湖中学,如愿成为了一名初中历史老师,留在了父母身边。听到这个喜讯,我顿时感到双眼温热,然而并不意外,“嗨呀,现在回头看,真是轻舟已过万重山。”她爽朗地笑起来,一如当年,电话里又开始一阵自我调侃……

是啊,轻舟已过万重山。

更何况,她可是“龙”啊。

作者简介:程淼,重庆电力作协会员,供职于国网铜梁供电公司。

编辑:朱阳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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